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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鏖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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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華光爍爍的夜晚是屬於若希的。

我必須承認,是我看輕了她。我以為她之所以成為媒體的寵兒更多的是由於她的年輕和背景。興許是我太過自負,難以接受自己的妹妹不知不覺中已出落得如此出色的事實。當她在舞臺上表演的那一刻,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。

她的聲音清靈動人,不摻一絲雜質。也許她的演唱技巧還不夠細膩和純熟,這卻使她的表演顯得愈加純粹。多年來打下的深厚的鋼琴演奏功底,也為她的表演錦上添花。而她的淡然和無爭,使她擁有了超越年齡的從容。

賽前被認為實力平平的H城賽區,在她的帶領下所向披靡,成為了唯一一個三甲同進十強的賽區。作為最大功臣,本就炙手可熱的若希風頭一時無二。她宛如一株默默無聞的花蕾,無聲地走過風雨,終有一日縱情綻放,黯淡了一地花開。

一直仰望著我的妹妹終於來到我的身邊,以出其不意的強者姿態站在灼爍的燈光下,掌聲和讚美呼嘯而來,我和其他人都只能退居在她背後那個萬籟俱寂的世界裏,費力地竊取不屬於我們的歡呼和榮耀。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威脅,她站在我夢寐以求的位置,離我咫尺之近,光芒與黯淡的交界處卻長出一條寬廣的河流,盛滿了令人望而卻步的滾滾湍流。

我只剩下了孤註一擲的希望。所以,我做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決定。翌日,下一輪比賽的準備會開始之前,我將這個決定告訴了小伍老師,素來淡定的他亦大吃一驚。

“我要跳舞。”

“跳舞?!”

“對。從這輪開始,我要以歌舞為主,彈唱除非很有把握才會用。”

小伍老師難以置信地望了我許久,遲疑地說:“可是,陳小妮也是走歌舞路線的。”

“她是有舞蹈功底,但是我也學過五年現代舞和三年拉丁舞,比唱功我更不覺得會比她差,你真的覺得我會輸給她嗎?”

“倒也不是,但是你是因為若希的緣故才決定改變路線的嗎?”

“是因為她,但也不完全是。既然來了這個舞臺,就要發揮自己百分之百的能量。我知道我們總有一天要直面對方,但我不想現在就兩敗俱傷。而且,我也確實沒有把握可以贏她。”

“你的坦誠我很欣賞,但是你從賽區過來就一直是走原創彈唱路線的,現在突然改走歌舞路線,這個跨越太大,太鋌而走險了,萬一喜歡你的歌迷接受不了,實在是得不償失。”

“那如果他們更欣賞我的突破,喜歡看我跳舞呢?不冒險也許可以一路平穩地走下去,但這不是我想要的。”

小伍老師思索片刻,說:“既然你已經決定了,那就試試吧,看看這場的反應,再決定以後怎麽樣。但是你要清楚,跳舞不比唱歌,你的訓練量會成倍地增加的。”

“沒問題,這我早有心理準備了,我不會被這點辛苦打倒的。”

從第二天起,我開始了魔鬼訓練。每天傍晚其他選手練完歌離開後,我和另兩個選手都要去舞蹈房進行編排和訓練。三個人一起練習,暗自都卯足了勁,不到結束,絕沒有人會停下來休息片刻。

常常練到深夜,初冬時節只穿一件單薄的T恤,仍會被汗水浸透。結束的時候,舞蹈房霎時安靜下來,積攢了一天的疲憊傾巢而出,用僅餘的一點氣力收拾起自己的東西,關燈離開。靜謐的走廊總是長得怎麽也走不完,晚風從窗戶的罅隙裏竄進來,一陣冷冽,意識清醒了幾分,撫過額角尚未幹透的汗水,那是夢想飛揚的味道。一瞬間,沈睡的鬥志又重新覆蘇,在這個離夢想無限接近的地方,我必須拾起所有努力和信念,不讓自己留有任何遺憾。

成績和掌聲便是對一切付出的最好回報。十進八的比賽舞臺上,我的表演點燃了全場觀眾的熱情,他們不遺餘力地為我歡呼,評委也對我的改變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褒獎,我無可爭議地成為總決賽舞臺上的第一位周冠軍。向來見風使舵的媒體又將關註從若希那裏轉移到了我身上。

但這畢竟是一場殘酷的競技,有功成名就,亦會有功敗垂成。淘汰的選手一個是若希同賽區的季軍,一個是G城的冠軍。她們在最後的舞臺上泣不成聲,光芒萬丈的時刻終於將棄她們而去了。明天的報紙上,興許會有動人肺腑的報道,明天的明天,鏡頭又將轉回鎂光燈下,心傷未愈的她們,從此無人問津。她們壯志躊躇地來到這裏,最後不過是場悲壯的黃粱一夢。

回公寓一起替她們收拾行李,唧唧喳喳地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,絕口不提比賽。一起生活訓練了兩周,不算親密,但到分離的時刻,多少都會心生眷戀。一直送到公寓門口,主辦方派來的車早早地在那裏等候了,有一些執著而心碎的歌迷舉著電池即將耗盡的燈牌,聲嘶力竭地喊著她們的名字。

深夜氣溫很低,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在臺階上,看著她們在歌迷的簇擁下鉆進車裏,心猛地一痛,像被生生割去一塊,溫熱的血淌出來,風肆無忌憚地灌進去,沒有了溫度,徹骨地冷。

來不及憑吊告別,下一場戰爭又吹響了號角。這便是通往夢想的代價,一路狂奔,每一步都是沖刺,任何怠慢都會導致功虧一簣。

上一場的勝利使導演組對我充滿信心,這一場給我安排了一段難度更高的芭蕾,這是我從未嘗試過的舞種。練歌、拍VCR、學新舞……任務比上一周更加繁重,我內心的期待和鬥志也燃燒得愈加旺盛。耀眼的鎂光燈像怒放的罌粟,生生不息地長在我的心裏,我淪陷在它的妖冶中,心甘情願地為它赴湯蹈火。

但芭蕾對於我來說,還是太過陌生了。縱使每天的睡眠時間都被壓縮在四個小時之內,甚至夢裏都在不知疲倦地舞動,比賽臨近,我仍然不可遏制地緊張。

和舞伴磨合的不順利更令我憂心。這一段舞除了我還有另外兩個舞伴,他們皆是小有名氣的舞蹈演員,除了我們的比賽,他們也有一些其他的演出。三個人湊在一起排練的時間極其有限,常常一個來了,練了不到一小時,另一個便要趕著離開。

就是這樣堅持到了比賽的日子,歌曲和舞步早已爛熟於心,心裏還是有些七上八下,或許因為灑下的汗水太多,對成功的渴望便更加強烈。

然而,當自己以為夢想近到觸手可及的時候,橫生的枝節總會橫亙在面前,生生斷了去路。在我化完妝坐在後臺默背舞步的時候,節目組的場記跌跌撞撞地跑進後臺說,我那個節目裏的女舞者因為下午的演出嚴重延時,無法趕過來了。

我觸電般地從椅子上跳起來,其他選手驀地靜下來,同情地看著滿臉無措的我尷尬地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窘境。

工作人員一時炸開了鍋,短暫的面面相覷之後,他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彌補方案。有人提出,要我和男舞伴即興發揮,跳一段簡單的雙人舞;有人提出,要我臨時換歌,放棄原先的節目;更有人慌不擇路地提出,隨便找個其他舞者來頂替原先的……

離直播開始僅剩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,過去七個晝夜付出的艱辛化為烏有,我將帶著這半個小時裏得出的天馬行空的方案走上舞臺,那是多麽羞恥和難堪的事!我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聽著他們毫無意義的爭論,有限的時間在漫無邊際的想法中即將走到盡頭。我整齊地穿著光鮮的舞衣,可是我的舞蹈已經死在不可逆轉的時間裏了。

“我可以幫黎若莎伴舞,”一直和其他選手一起沈默著的陳小妮突然開口,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,“我每天都和她一起在舞蹈房訓練,她的舞我已經看了很多遍了,我想我可以跳。”

“對對,陳小妮學過芭蕾!”方才還是愁眉苦臉的副導演立刻興奮起來。

“我們的節目挨得這麽近,根本就來不及吧!”我下意識地找了個理由拒絕道。

“沒關系,順序可以調整,小妮第一個上,若莎最後一個,這樣就有足夠的時間給小妮換裝了!”副導演說道。

“但是她自己也是選手,唱完歌又幫我伴舞,好像不太好。”我再次婉拒。

工作人員都對我的遲疑顯得有些費解和不滿:“事到如今就別顧慮這麽多了,還有五分鐘就開場了,大家快去準備吧!”

一句話點醒了所有人,選手們立刻重新坐到梳妝臺前最後檢查妝容,工作人員也已各就各位。一切都成定局,剛才的沮喪和驚慌散去,心裏充斥著不甘和無奈,在開場前的五分鐘,我成了一個失去鬥志的戰士。

“餵,”陳小妮輕聲將我從失神裏喚回,玩味地說,“你好像並不高興,我還以為你會感謝我呢。”

“呵,”我訕笑地答,“是你應該感謝我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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